特朗普关税下美元跌跌不休，全球央行如何迈出下一步

最近几周，美国关税政策不确定性令全球经济前景蒙尘。同时，由此导致的政策信誉受损，也令美元资产反噬，美国遭遇股债汇三杀，美元指数今年迄今，已跌超9%，并料将继续下跌。而美元走软，给全球央行同时带来了缓解因素和头痛因素。

资金流出美元资产反映了更广泛的信心危机，并可能产生溢出效应。例如随着美元走弱，美国进口通胀率将上升。

对其他经济体而言，美元的下跌也导致其他货币对美元升值，尤其是日元、瑞士法郎和欧元等避险货币。伦敦证交所（LSEG）的数据显示，自今年年初以来，日元对美元升值逾10%，瑞士法郎和欧元升值了约11%。除了避险货币，今年对美元走强的其他货币还包括墨西哥比索对美元上涨5.5%，加元对美元升值超过4%，波兰兹罗提对美元也升值了9%以上，俄罗斯卢布对美元甚至升值了约22%。

当然，尽管美元疲软，一些新兴市场货币对美元也仍然录得贬值。比如，本月稍早，越南盾和印尼盾对美元汇率均跌至历史新低。土耳其里拉上周对美元也创下历史新低。

根据美国银行最近的全球基金经理调查，61%的参与者预计未来12个月美元将继续下跌，这是近20年来主要投资者对美元最悲观的预期。在市场人士看来，除瑞士央行等少数例外，美元走软对全球各政府和央行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ForexLive的首席货币分析师巴特（Adam Button）称：“全球大多数央行都乐于看到美元贬值10%~20%，因为过去多年来，强美元一直是一个持续存在的问题。不论是实行钉住美元制度的经济体，还是对美元自由浮动的经济体，都因此面临困难。”他补充称，由于许多新兴市场国家都有大量以美元计价的债务，美元走软也降低了他们的实际债务负担。此外，美元走软和本币走强往往会使进口商品成本相对较低，从而降低通胀，从而为央行降息促进本国增长提供更大空间。简言之，最近的美元抛售为全球央行降息提供了更多的“喘息空间”。

美元持续贬值给了全球央行更多降息空间的同时，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以及其反复无常的态度，使得全球经济前景变得黯淡，同样迫使各大央行重新评估其下一步行动。市场预期，除美联储外的其他主要发达经济体央行接下来都更有可能加大降息力度，而仍在加息进程中的日本央行，则可能更谨慎加息。

美联储目前面临两难境地，因为关税既会降低经济增长，又会推高通胀。密歇根大学最近的消费者信心调查显示，受特朗普关税政策影响，消费者对美国一年后的通胀预期达到1981年以来最高水平。上周，波士顿联储主席柯林斯和美联储“三号人物”纽约联储主席威廉姆斯均表示，由于特朗普关税，预计今年的通胀率将超过3%。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表示，关税对美联储来说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情景”，将使得美联储处于观望状态。

虽然给美联储政策带来更多困难，但特朗普近期仍屡次抨击鲍威尔，甚至暗示将提前解雇鲍威尔，威胁到美联储独立性，进一步打击市场对美国政策和美元资产的信心。美元指数闻声继续跳水，特朗普于美东时间周二改口称不会解雇鲍威尔。

鲍威尔的观望态度也获得了威廉姆斯的支持。他表示，尽管特朗普关税可能会推高通胀，削弱经济增长并推高失业率，但没有必要立即改变美联储的利率政策路径。芝加哥联储主席古尔斯比同样为鲍威尔背书称，希望美联储能够保持货币政策独立性，因为这关系到该央行的可信度。

欧洲央行上周四进行了过去一年来第七次降息，将关键利率降至2.25%，录得2022年末以来的最低水平，并暗示可能会出台更多宽松政策。该行表示，由于贸易紧张局势加剧，增长前景已经恶化，市场反应的波动可能会导致金融状况收紧。而通胀方面，欧央行表示，“大多数潜在通胀指标表明，通胀将持续稳定在管委会2%的中期目标附近。”

市场目前预计该行今年将再降息2~3次，每次25个基点。景顺全球市场策略师团队在今日发给记者的机构观点报告中称，相较于美国，欧洲为其经济提供了更多的货币政策支持，这种情况预计或将持续下去。

瑞士央行的情况略为复杂，市场预计，瑞士央行将在下一次6月会议上把利率从0.25%降至0。瑞士央行也表示，它有意进一步降息，甚至回归负利率。

新西兰联储此前将关键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3.5%，自去年8月以来，该行已累计降息200个基点。

英国央行此前的降息速度比许多其他发达经济体央行慢，因为它担心通胀压力加剧。巴特称，3月通胀数据比预期低，可能给该行更大信心。特朗普关税政策带来的经济前景不确定性和美元走弱，也给了该行更大降息必要性和空间。

市场预计，英国央行5月降息25个基点的可能性超过80%，并预计该行将在2025年剩余时间内继续以每季度降息约一次的速度降息。

比英国央行降息更缓慢的澳大利亚联储，今年2月才刚刚首次降息。市场目前预计，澳大利亚联储后续降息会更加紧迫，5月甚至有可能出现更大幅度的一次50个基点的降息，今年全年可能降息近125个基点。

巴特称，随着贸易紧张局势加剧，市场加大了对澳大利亚联储降息的押注。

发达经济体中唯一的另类则是日本央行。虽然特朗普关税政策对日本的影响也很显著，但日本央行去年刚刚开启近20年来的首次加息，正处于加息路径中。

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上周表示，将继续加息，但将对美国关税带来的经济不确定性急剧上升保持警惕。如果关税损害经济，日本央行可能需要采取行动。市场认为，这表明日本央行可能会暂停其谨慎的加息周期，本轮周期中，日本央行已将利率上调至0.5%。不过，日本官员担心，缓慢的加息步伐可能会使其在美日贸易谈判中受到抨击。

日本央行将于4月30日至5月1日举行政策会议，市场预期此次会议将按兵不动。4月18日公布的通胀数据显示，由于食品成本持续上涨，日本3月核心通胀加速，使日本央行权衡物价压力上升与关税上调导致经济风险上升的任务，越发复杂。Norinchukin研究所的首席经济学家南武志（Takeshi Minami）称：“由于全球恶劣天气和进口食品成本上升，日本食品价格暂时将保持高位。但特朗普的关税可能会损害全球经济，这是日本央行必须仔细审视的。我们认为，日本央行下一次加息将推迟到7月或更晚。”

新兴市场面临的情况更为复杂。越南兴旺股份商业银行（VPBank）的亚洲首席投资官鲁普夫（Thomas Rupf）表示，对于亚洲出口导向型经济体而言，虽然本币对美元走强有助于通过降低进口价格来抑制通胀，但通常也会削弱出口竞争力，特别是在美国计划加征关税的情况下。Monex Europe的宏观研究主管瑞斯（Nick Rees）更直言，对于新兴市场经济体，特别是亚洲新兴市场经济体而言，寻求货币贬值可能会是更积极有利的选择。

但整体上，分析师普遍认为，新兴市场经济体央行暂时不会通过加速降息来寻求本币贬值，获取更大贸易优势。

瑞斯补充称，亚洲新兴市场经济体央行仍需要谨慎行事，以避免资本外流和其他风险。外汇平台Exness的金融市场策略师玛克鲁姆（Wael Makarem）表示：“新兴市场面临高通胀、债务和资本外逃风险，使货币贬值变得危险。此外，美国政府可能会将他们寻求货币贬值的做法，视为一种贸易措施，并可能招致美国的报复。”

惠誉评级的经济总监马斯卡特里（Alex Muscatelli）也表示，新兴市场经济体央行可能不愿意降息来令本币走弱，因为这会影响以美元借款的国内家庭和企业的债务负担。降息导致的本币走弱也可能导致资本外流，因为这意味着与美国利差收窄。例如，鉴于最近的货币波动，他认为印尼央行不会大幅降息，但认为韩国和印度可能有降息空间。

富国银行的国际经济学家兼外汇策略师麦肯纳（Brendan McKenna）进一步表示，虽然大多数央行理论上确实有能力削弱本国货币，但在当前环境下，这种可能性仍然很低。一个经济体能否让其货币贬值受到几个因素的影响：外汇储备规模、外债敞口、贸易平衡以及对进口通胀的敏感性。“储备充足、对外债依赖程度较低的出口导向型国家将有更大的降息令本币贬值的空间，但即使是这些经济体也会谨慎行事。如果美国最终调降最初宣布的关税税率，这些经济体的央行就不太可能追求货币贬值。”他说。

值班编辑：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