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李寡妇中气十足的怒骂，刮得道观那两扇破门板哐哐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
“杀千刀的老色胚！生儿子没**的牛鼻子！老娘剁了你的狗眼泡酒！
”粗粝的嗓音穿透薄薄的门板，震得房梁上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掉。门后，
邋遢老道张玄机正撅着腚，用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死死顶住门栓，
道袍上还沾着刚才慌不择路时蹭上的新鲜泥巴和几根枯草。他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稀疏的胡子一翘一翘，可那双贼兮兮的小眼睛里，
却还残留着没褪尽的、回味无穷的猥琐光亮。“嘿嘿，值了！真他娘的值了！”他喘着粗气，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心满意足的贱笑，扭头冲靠在墙角阴影里的我挤眉弄眼，
“小子，瞧见没？那身白肉，晃得老子眼晕！啧，比上个月又富态了！”**着冰冷的土墙，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鼻腔里冷冷哼出一个短促的气音，算是对他这番“壮举”的评价。
这戏码，每月总得上演几回。流程都他娘的倒背如流了：老家伙色胆包天摸下山，
影里把风；然后十有八九会被起夜的李寡妇那铜铃大眼逮个正着；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咒骂，
两百多斤的李寡妇挥舞着家里那把豁了口的沉重菜刀，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
追杀得我俩屁滚尿流，沿着那条熟悉得闭眼都能摸回来的山路一路逃窜回观；最后，
老家伙用他那把老骨头死死抵住这破观唯一还算完整的门板，听着门外狂风暴雨般的咒骂，
一边喘得像拉风箱，一边回味无穷。今天，也不例外。唯一的区别是，
李寡妇的骂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词汇量丰富得让门内的老道都啧啧称奇。
门外的咆哮和踹门声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几句不甘心的诅咒。
沉重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带着一股子要踏平地表的狠劲，沿着山路往下去了。
张玄机竖着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了半晌，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山风里。
他长长地、极其夸张地吁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管子都吐出来，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
像一滩烂泥似的滑坐到冰冷的泥地上。“走了走了，可算走了！”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但脸上那副标志性的、贱得让人牙根痒痒的笑容又迅速浮现。他扭过头，
冲我得意地龇着满口黄牙，“怎么样？老子这眼福，这脚力！嘿……”我没吭声，
甚至懒得看他那张老脸。刺鼻的汗馊味混合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门厅里，
让人胸口发闷。我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转身，径直穿过挂满蛛网的正厅，
走向后面我那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偏房。砖石地面冰凉，硌着脚心。
身后传来老道窸窸窣窣爬起来的动静，还有他趿拉着破草鞋踢踢踏踏跟进来的声音。
破木桌腿缺了一截，用几块碎砖垫着。张玄机一**坐在桌旁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椅上，
发出不堪重负的**。他抄起桌上的粗陶大碗，也不管里面的水是不是隔夜的，仰起脖子，
“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水渍顺着他花白的胡须往下淌，浸湿了脏兮兮的道袍前襟。
他放下碗，粗鲁地用袖子抹了把嘴。碗底磕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就在这声闷响之后，
他那张常年挂着猥琐、惫懒或暴躁神情的脸上，所有的表情像潮水一样迅速褪去，
露出了底下坚硬的、冰冷的岩石。那些熟悉的褶皱仿佛瞬间被冻住，
凝固成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凝重。屋子里残留的那点因为李寡妇追杀而带来的荒诞气息，
刹那间荡然无存。空气骤然变得沉滞，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撩起眼皮，
那双平日里浑浊不堪、总是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幽幽地看向我，锐利得几乎要刺穿皮肉，直抵灵魂深处。“叶燃，”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钝刀在砂石上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过来。
”我心头猛地一跳。这老东西叫我全名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一次，
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教训或者关乎生死的大事。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毒蛇般顺着脊椎骨往上爬。我依言走过去，隔着那张破桌子站在他对面，没坐。
昏黄的油灯灯光跳跃着，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显得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更加莫测高深。张玄机盯着我，沉默了几息。那目光沉甸甸的，
像是在掂量一件尘封多年的凶器。终于，他再次开口，
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我心上：“你不是孤儿。”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山风从窗棂的破洞灌进来，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屋子里光影乱晃，像无数鬼魅在起舞。
“你，”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是A市叶家，叶振山的亲孙子。叶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你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A市？叶家？叶振山？这些名字遥远得像上辈子听过的戏文，带着一种光怪陆离的陌生感，
却又在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激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我僵在原地，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他嘶哑的声音在嗡嗡作响。“十八年前，”张玄机的声音没有起伏，
像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老子云游到A市西郊的乱葬岗。那地方，
埋的大多是横死的、无名的，或者仇家太多不敢往正经坟地里送的货色。嘿，
阴气那个重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讥诮的笑，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老子正想找个聚阴的阵眼，炼点小玩意儿。结果，听见一堆新垒的土包后面，
有野狗在刨食，还有小娃娃的哭声，细得跟猫崽子似的，眼看就要断气。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追忆，
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凝重。“老子过去一看，好家伙，几条饿红眼的野狗，
正扒拉一个破裹尸布卷儿。布卷里裹着的，就是你。小脸憋得青紫，进气多出气少，
眼看就要成了野狗的宵夜。裹尸布外面，还捆着几块大石头。啧啧，这是生怕你死不透，
还要加码把你埋结实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天灵盖，
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乱葬岗？裹尸布？捆着石头？野狗刨食？
这些画面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臭气息，强行挤进我的脑海。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丝——原来我这条捡来的命，从一开始，
就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掐灭的！“谁干的？”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
一股暴戾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冲撞，烧得我喉咙发干，眼睛发烫。
路过的狗都要挨巴掌？这点亏不吃？跟这深仇比，算个屁！张玄机没直接回答，
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中翻腾的戾气，似乎早有预料。“老子把你抠出来的时候，
你他娘的命硬得连阎王爷都摇头。裹尸布又脏又臭，你就裹在那破布里，小拳头攥得死紧，
喉咙里嗬嗬的，愣是还有一口气。”他哼了一声，带着点奇异的感慨，“老子当时就觉得，
这小崽子，天生就是个不肯吃亏的狠角儿！跟我这臭脾气，绝配！”他话锋一转，
那点感慨瞬间被肃杀取代：“老子带着你在A市暗处查了几年。叶家当年如日中天，
树大招风，明里暗里的敌人不少。但能狠到对一个刚满月的叶家独苗下这种死手的……嘿嘿，
”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要么是叶家内部出了吃里扒外的鬼，
要么就是外面有对头，铁了心要让叶家断子绝孙，从根子上垮掉！或者……两样都有！
”“所以，”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那是我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你把我捡回来，养大，教我本事……就为了今天？”“放屁！
”张玄机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油灯都跳了一下，差点熄灭。
他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老子养你是因为你命硬！阎王不收！
教你本事是怕你这臭脾气下了山被人打死！至于今天……哼！”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那股突然爆发的怒气又像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老子护了你十八年，也查了十八年。水太深，线头太多，盘根错节。
当年动手埋你的小虾米，老子早些年就顺手捏死了几个。但后面的大鱼，藏得深，滑得很，
牵扯太大……老子老了。”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些事，
该你自己去了结了。有些仇，该你自己去报了。”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滚回叶家去！
认祖归宗，站稳脚跟！把当年想把你活埋、想把你叶家拉下马的黑手，
一个个从阴沟里揪出来！把他们欠你的，欠叶家的，连本带利，用血和骨头，给老子还回来！
”我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
脱口而出：“我走了……谁给你把风看李寡妇？”这话像是一根点燃的炮仗扔进了火药桶！
“小兔崽子！！！”张玄机瞬间炸毛，刚刚那副深沉的世外高人模样荡然无存。
他“噌”地一下从破竹椅上弹起来，脸红脖子粗，稀疏的白发和胡子都气得根根竖起，
活像只暴怒的老刺猬。他抄起手边一个豁了口的破茶杯就朝我砸过来，动作快如闪电，
带着破空声。“老子抽死你个没大没小的混账！”他咆哮着，追着我就打，
“老子用得着你操心这个？！滚滚滚！现在就给老子滚下山去！
”我灵活地侧身躲开那呼啸而来的暗器，茶杯“啪嚓”一声砸在后面的土墙上，碎成几瓣。
老家伙是真急眼了，唾沫星子横飞，那架势，不把我打出道观是决不罢休。“行行行！走！
我走还不行吗！
”我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他毫无章法却又势大力沉的拳脚（主要往我后脑勺和**上招呼），
一边扯着嗓子喊，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离愁别绪被这老**搅得稀碎。一听我松口，
张玄机喘着粗气停下了追打，但依旧气鼓鼓地瞪着我，胸口起伏不定。他走回破桌旁，
一**重重坐下，震得桌子又一阵**。他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
嘴里嘟囔着“小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么大”之类的话，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弯下腰，开始脱鞋。不是草鞋，
是里面那双不知道穿了多久、颜色早已模糊不清的袜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液发酵、脚垢堆积和陈年老泥的酸败恶臭，如同无形的毒气弹，
在狭小的屋子里轰然炸开！那味道极具侵略性，瞬间盖过了灰尘味、霉味，
甚至盖过了油灯燃烧的烟味，霸道地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人眼前发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我下意识地猛退两步，死死捂住口鼻，
感觉再多闻一秒就要当场去世。张玄机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他动作麻利地脱下右边那只看不出原色的袜子，露出黢黑、布满老茧和褶皱的脚掌。然后，
他用两根脏兮兮的手指，异常熟练地伸进袜筒深处，一阵抠挖摸索。几秒钟后，他抽出手指，
指间夹着一小卷皱巴巴、颜色可疑的……钞票。红票子，绿票子，还有几张灰扑扑的零票，
紧紧卷在一起，被汗水、脚垢和岁月的痕迹浸染得油亮发黑，
散发着一股与袜子本体高度一致的、令人窒息的浓郁醇厚的“风味”。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卷承载着“精华”的钞票捋开，又舔了舔同样不怎么干净的手指，
…一百五……一百八……两百……两百三……两百八……”数到最后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票子，
他顿住了，似乎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肉痛的神色。终于，他狠狠心，
把三张相对“崭新”一点的百元大钞抽出来，
把剩下的零票又飞快地塞回了那只“原味”袜筒里，仿佛生怕它们跑了或者被污染了。“喏！
”他把那三张散发着惊世骇俗气味的百元钞票拍在油腻腻的桌面上，
动作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拿着！算老子给你这孽徒的盘缠！省着点花！
”我看着桌上那三张仿佛刚从泔水桶里捞出来、还带着老家伙体温（或者脚温？）的钞票，
胃里的翻腾感更剧烈了。我捏着鼻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
极其嫌弃地、小心翼翼地，试图去夹起那几张票子的边缘，想尽量减少接触面积。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钞票的瞬间——“啪！”一声脆响！
老家伙那枯瘦如柴、却快得离谱的手掌，像条鞭子一样狠狠抽在我的手背上！剧痛瞬间传来，
**辣的疼，手背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我疼得“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捂着手背怒视着他：“老东西！你干嘛？！”“哼！
”张玄机翻了个白眼，飞快地把那三张钞票重新抓回自己手里，
动作带着一种守财奴般的警惕，嘴里振振有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子含辛茹苦攒下的家底，你还敢嫌脏？！”他一边骂骂咧咧，
一边却以一种与他骂声完全不符的迅捷动作，再次弯腰，抓起他刚脱下来的那只原味袜子，
粗暴地将那三张百元大钞囫囵个儿塞了进去！然后，他把这只装着“盘缠”的“原味钱包”，
不由分说地、狠狠砸进了我怀里！那股无与伦比的生化武器级别的恶臭，隔着衣服布料，
依然汹涌澎湃地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
我甚至能感觉到钞票上残留的、属于老家伙脚趾缝的温热油腻的触感！“滚！
”张玄机指着门口，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再次喷溅，“现在就滚！拿着老子的钱，
赶紧滚回你叶家去！看见你就烦！别在这碍老子的眼！”我怀里揣着那枚“生化炸弹”，
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被他这一连串骚操作气得七窍生烟。
看着他那张又摆出那副“老子天下第一有理”表情的老脸，
再看看怀里这只臭气熏天的袜子……一股邪火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冲脑门。
“行！老东西！你等着！”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等老子在叶家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雇一百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李寡妇！
我看你这把老骨头还怎么偷看！”说完，我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脚臭味，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弥漫着汗臭、脚臭、油灯烟味和离别气息的破道观，
一头扎进外面清冷的山风里。身后，传来老道跳脚的咆哮：“小兔崽子！你敢——！！！
”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渐渐被风声吞没。A市，叶家祖宅。与其说是宅子，
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堡垒。高耸的围墙爬满常青藤，巨大的雕花铁门紧闭，
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眼神睥睨，
仿佛在审视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蝼蚁。我站在马路对面，
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沾着山间尘土和草屑的旧夹克，
怀里揣着那只余臭未消的袜子——里面的三百块钱，是我此刻全部的身家。
与眼前这片象征着泼天富贵和深厚权势的深宅大院相比，我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还是散发着异味的那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大步走向那扇厚重的铁门。没等我按门铃，
旁边一个穿着笔挺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眼神锐利，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站住！干什么的？”安保的声音冷硬，像块石头。“找人。
”我言简意赅，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野间养成的粗粝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找谁？
有预约吗？”安保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我寒酸的衣着，最后落在我脸上。这张脸，
或许有几分叶家人的轮廓，但更多的是被山风和暴戾磨砺出的野性。“叶振山。
”我吐出这个名字，目光平静地迎上安保警惕的视线，“告诉他，
他十八年前差点被野狗啃了的孙子，叶燃，回来了。”安保的瞳孔猛地一缩。
叶家当年那桩几乎被尘封的秘闻，他们这些核心安保人员多少有些耳闻。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好几秒，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相似点，
叶燃叶振山林炎炎是哪部小说的主角 叶燃叶振山林炎炎全文阅读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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